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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定都有這樣的時侯。

什麼都不做,處心積慮把自己攤成一張白紙,任何一絲一毫也不想著墨,腦中空白使人極度放鬆。

大概是瘋了吧,我一點也不想過問這樣懶散的方式,會換來什麼呢。愈在這種時侯,頑強的劣根性才會毫無疑問被突顯,可我真的只想兩手一攤,對正事嗤之以鼻,不到最後一刻,壓根都不去碰觸。

典型懈怠症,長期以來持續已久,癥狀愈來愈嚴重。

(發現什麼事都不能做的時侯,就去刷馬桶好了。)

我在一本書裡看到這樣的敘述字眼,讀時覺得很荒唐完全沒有邏輯感,作者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情才會寫出來的,沒想到當時的質疑卻在兩個月後有了答案。忙碌的生活和工作,實在讓人喘不過氣來,像山一樣的事情接踵而至,心裡直覺只想逃避絲毫沒勁去做,那般躁急焦慮苦悶的下午,竟然像被催眠地照著作者指南,我刷了兩三小時的浴廁馬桶。

洗的時侯,奇怪地有一種快樂的腦內啡分泌,說不出使用勞力的飽滿度,比起用腦的壓力折磨,滿身大汗根本不算什麼,反而不斷有單純的愉悅感帶起情緒的專注。難以想像這基礎勞動竟出乎意料地換來難以言喻的快樂。雖然言之鑿鑿賣力清洗的結果,其實和逃避的痕跡不相上下,但刷馬桶詭異地充實了內心的空虛感。

全副武裝,一意承擔起刷洗的任務,我戴上手套刷起馬桶,平日隱而不彰的垢污,因漫不經心未曾被注意到,肉眼近身一看才發現髒得不像樣,似乎連帶反應出生活節奏的散漫混亂,以至毫無所感任何瑣事的細微性,連乾淨與否都不在意,但這個下午,卻發現所謂微不足道的勞力付出,換來視覺感官上晶亮光整的感受,的確很不賴。

知道自己很糟,胡亂逃避責任,卻仍不顧一切發瘋似地找理由說服自己,以填充正事不做的罪惡感,其實也清楚自己騙自己,該做的事一點也不會因為逃避就可以煙消雲散,視而不見。

這好像反應了我內在的心思,人在極度失去方向時,一旦眼前有根浮木,不會遲疑便抓住它,簡單地就可以找到滿足感。特別是有過比較的前後,為了躲開某一種束縛,而逃到另一方完全迥異的世界,相形之下的差異,只想擺脫一種焦慮的狀態,不致覺得自己全然廢了。

製造何等無聊的幻術。

這姿態何其卑微,幾是臣服於蹲膝跪地刷洗馬桶的時光,不太花精神,只一心一意想要完成此刻的工作,彷彿眼前一切解決了,稍微能解除一點內心的不安感,這作法在刷馬桶之外,擦指甲油也是解套方法之一。

想辦法先逃開不想面對的。

在去年的夏天,我第一次迷上擦指甲油瘋狂上癮,這對我向來喜歡雙手視覺乾淨的習慣來說,嗜好轉變形式太過突兀,全源自於姐妹淘Kelly影響。

一向素樸端莊的她典型OL打扮,手指攤開一伸,辣椒色豔紅蔻丹惡狠狠搶掉所有目光,對比襯得白洋裙更形明淨。她說,好幾次心情混亂到非常焦慮,簡直快讓人要窒息無法平靜,於是在手上、腳上擦了指甲油,因為內心蠢動不安,連帶地指甲油都粗魯地塗出指緣,只好一遍遍地以去光油東抹西抹,在這上色、塗掉的過程算上是折磨了,一直到塗擦完美結束,整整花去一個多鐘頭。

帶著一意孤行的意志力,Kelly專心安靜塗擦著指甲,沒想到惱人的心情卻異常跟著平和寧靜,很像少時一碗豆中撿拾紅豆、綠豆的遊戲,全心凝神貫注在眼前的一切,Kelly把擦指甲油當成了拯溺心情救贖的方法,每每看到她手上五顏六色鮮麗的指甲,彷彿顯露了不言可喻的生活焦慮。

一種細微的心情潛規則,透過指甲油發作。

我在無心中擦起指甲油,卻意外察覺到Kelly所說的好處。去年夏天屯積的採訪工作及稿子,交稿前時間緊迫搞得自己心浮氣躁無心書寫,情緒紊亂之際拿指甲油擦,才領會了這是一個需要專心和耐心的過程,心急手抖、草率上色,手指甲像是做壞的瑕疵作品,色度混亂不均不勻,最礙眼的還是邊緣胡亂出指框,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,心頭上,難受極了。

急不得,擦指甲油這事萬萬不能焦躁,就像刷洗馬桶,專心最重要。我也憑藉著這看來毫不相關的嗜好,略微遮掩了內心忽忽滿溢的焦慮感,尤其當十指張揚,我抬起頭注視螢光黃的亮晃指甲在半空裡揮舞著,像缺氧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,說不出來多踏實。 至於整個下午刷洗馬桶的成果,除光亮舒適外,體力一旦動支起來,反而啟開了全身的精氣神,房子的地板也成為展現個人專注力的目標,光可鑑人。

(發現什麼事都不能做的時侯,就去刷馬桶好了。)

對作者無意中述及的這句話,我再沒有懷疑了,即使知道現實殘酷躲也躲不了,頑劣如我仍然要以身試法,能避多久是多久。

文章來源 / http://goo.gl/Q9We & http://goo.gl/o1e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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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龜山東吉太郎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